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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 chapter 8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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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 chapter 81

夜半時, 沈宗良披著衣服去關窗戶,濃密的水汽從縫隙裏撲來,沾濕了袖子。

他回過頭, 問躺在床上的小姑娘:“真的不要回家?”

“我都跟媽媽說了是明天的航班了。下著雨呢,你現在要我起來,我會著涼的。”且惠翻過身,用被子蓋住自己。

沈宗良無奈地笑了下,他留下床頭那盞銅燈, 掀開被子躺進去,且惠很快就爬上來,手和腳把他壓得動彈不得。

他把她的手拿起來看了看,“你這又是在做什麽?”

且惠說:“做自己。我今晚就在你身上睡覺。”

沈宗良枕著頭說:“裝也不裝一下了嗎?”

“哼, 我從小到大也沒有裝過,打你第一天來華江,我就沒有要裝的意思。是你喜歡擺架子,叫我什麽小鐘主任, 老裏老氣的,真虧你叫出來了。”且惠至今說起來仍想吐舌頭,一副要嘔的樣子。

他別過她一頭長發, 大拇指摩挲著她的臉:“你不知道嗎?人年紀大了,這是避免不了的。”

且惠不懂:“避免不了什麽?”

沈宗良在黑暗裏閉上眼, 他輕聲說:“猜疑,反覆掂量,不自信,感到力不從心。”

對他而言, 袒露自己的脆弱,一直都是比袒露自己的身體, 要更難的一件事。

但沈宗良現在有了更深的忌諱。經歷了這麽些事,他很怕一兩句話沒說開,又要和小惠生出齟齬,她長大了一些,但閱歷還是不夠,思想上難免有偏差。

因此,在他們成家、確定關系之前,沈宗良想,都不可以再出任何岔子了,他禁不起,也熬不住了。

且惠說:“哼,真不知道你在不自信什麽?難道你叫我一句小惠,我還會不答應你?我只怕要抱住你不撒手呢。”

是哪個講的,說鐘且惠整天就是氣他。

真是胡說,世上再也沒有比她說話更好聽的了。

沈宗良隔著真絲睡裙大力揉她,“我的心肝兒,我的心肝兒。”

他的手掌很大,幹爽的,粗糙的觸感令她起了反應。

“別呀。”且惠輕喘著推開,“你這樣我又要出一身汗了。”

沈宗良抱著她平息了一會兒。

風雨聲裏,他又聽見且惠問:“徐懋朝的葬禮你去了嗎?”

他說:“沒有。當時情況覆雜,我和他爸爸公開鬧了意見,已多有不和,不再方便過去了。”

那個時候,沈徐兩家各自劃了陣營,等於是站在了對立面,盡管沈宗良對徐懋朝的死,感到極為惋惜和同情,到底叫了他那麽多年叔叔。

頭七那晚,他讓隋姨在巷口點了一整夜的燈,免得叫小男孩看不清回家的路。

“嗯。”且惠知道他肯定有他的考慮,“我那會兒在香港,每天都很擔心你。”

沈宗良俯下身,蹭了蹭她的鼻尖:“是嗎?怎麽不見你給我打個電話?”

且惠說:“我哪裏敢呀?走的時候把話說的那麽死,早知道就不那麽講了。我還想......還想......”

他把她那點心思都抖了出來:“還想我能最好能因為討厭,就從那一天開始把你忘了。早點結婚,過恩愛日子,是不是?”

她說:“嗯,我那麽一點死腦筋,只能想到這麽多了。”

沈宗良哭笑不得地說:“這位小姐,你單方面的高尚和自我感動,不會有任何的好處,正相反,這是最殘忍的戕害。既害了你也害了我,讓我當年眼睜睜看著你胡鬧,卻不知道該從何下手。我也是個凡人,不會立刻就掌握每件事的來龍去脈,明白嗎?”

當時不明白的事,現在吃了一番苦頭,全都了悟了。

且惠用下巴蹭他的胸口:“明白的,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。”

沈宗良重新把她的手拿上來,“好了,抱著我,我拍你睡覺。”

“要拍滿一百下哦。”且惠把她的頭在他手臂上擺好,許願說。

“好,就一百下。”

且惠打車到小區門口,推著行李箱剛走了兩步,就碰到王秉文。他坐在花壇邊,一棵粗壯的樟樹底下,開口叫她:“且惠。”

她咦的一聲,“王秉文,你怎麽在這裏?”

王秉文說:“董老師叫我來吃飯,她說你今天出差回來,燒了很多菜。”

且惠心裏擰出一道結,她媽對這個學生,真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,嘴上說著談不成就拉倒,還是一次次的叫過來見面。

她笑了笑,行李箱也往後退了退,不好讓他幫忙。且惠說:“其實你不用理我媽媽。她請,你也不一定要來,可以說你有事情啊。”

“但是我想來。”王秉文已經不由分說的,大力拉過了她的箱子,“不是因為老師熱情,我其實是想來看看你,鐘小姐的時間太難約了,我不知道排到了幾號。”

且惠覺得他今天很怪。眼神怪,說話怪,脾氣也怪起來。看他那個架勢,仿佛不把行李箱脫手給他,他還要來搶。

他們一道進了電梯,她輕聲說:“王秉文,你不用總是約我的,我跟你說過了,去看看別的女孩子也好。”

王秉文譏誚地笑:“別的女孩子未必有你這樣的水準。”

“我有什麽水準?”且惠莫名,對著他實話實說:“不過得到一張家長喜歡的全優成績單,那有什麽用?”

他說:“認識你之前,我date過二十來個女生,依我看,她們個個不如你。”

王秉文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。

一直以來,他都把自己掩飾得很好,從來沒出過什麽錯,在國外的關系斷得幹幹凈凈,演開朗、扮純情也得心應手。

大概是看見了沈宗良吧。

傳言他飽覽春色,在把玩女人這件事上沒有人好比,只不過是他派頭足、有威嚴,從未流出過一點風言風語。想想也知道,他家那麽樣鼎盛的權勢,這算得了什麽?

王秉文想,如果且惠是喜歡這種的,那麽他也打萬花叢中過來,怎麽就不可以了?

但且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。

不曉得美國是什麽風土人情,在倫敦,date一般不超過三次,要麽淪為朋友,要麽確定關系。這是最為微妙的一個階段,你情我願,暧昧上頭,發生什麽都不足稱奇,牽手、擁抱甚至接吻或上床。

真看不出來王秉文還是個老手。因為從沒想過和他有進一步的發展,且惠對他的了解也很少。又一轉念,搞科研、泡在實驗室的男研究員都悶騷,這是國際共識。

剛進門,且惠就聞見廚房飄來的香氣。

一個系著圍裙,六十上下的男人走出來,笑著說:“且惠出差回來了?坐一下,馬上就可以開飯了。”

“哎,好。”且惠扶著玄關櫃,禮貌地點了下頭:“謝謝......葛伯伯。”

在媽媽家被招呼的感覺,蠻奇特的。

葛琿是董玉書的校友,在二附醫院上班,自從董玉書摔傷手住院,兩人取得了聯系後,這三兩年間走動的很勤。

早在十五年前,葛主任就離了婚,太太帶著兒子改嫁了洛杉磯的富商,已經拿了綠卡,和這邊的親戚都不來往了。他一個人過了很久,今年也快退休了。

他又去關照王秉文,“小王,茶都給你泡好了,坐吧。”

“謝謝,我正好渴了。”王秉文說。

趁著他們倆在說話,且惠進了廚房洗手,她說:“媽,怎麽又把王秉文叫來了?不是說了......”

董玉書打斷她說:“和你沒關系,是我要請他吃飯的。上次人家出差回來,送了那麽多燕窩山參,我總歸要表示一下。”

“表示完這一次就算了,別再叫他了好不好?”且惠說到末尾加重了語氣,快著急死了。

董玉書翻著鍋裏的菜,“我不叫他,你倒是......”

她還沒說完,葛琿就進來了,笑瞇瞇地說:“娘倆兒聊得挺高興的,這蔥油雞快燒好了吧?我來。”

且惠擦幹凈了手,問候說:“伯伯,今天醫院不忙啊?”

葛琿換下了董玉書,他獨居慣了的,鏟子舞得十分流利:“周六呀,我今天不上班。現在老了,也不怎麽上手術臺了,平時帶帶學生,做點行政工作。”

她在一旁笑:“蠻好的,我還以為醫院跟打仗一樣,救死扶傷的,天天忙個不停呢。”

董玉書拱了女兒一下,“這裏地方小,你去客廳裏陪陪秉文。”

且惠小聲說:“我看葛伯伯挺好,您就別抻著了。”

“我......”趁著媽媽的巴掌還沒下來,且惠趕緊跑了。

吃完飯,且惠回了房間收拾東西,是董玉書送客人走的。

她陪著王秉文走了一段。

董玉書抱歉地說:“且惠剛回來,一大堆事情沒做,不能下樓送你了。”

王秉文笑了下:“我不會怪她的,老師。您也不用替她解釋,就算沒事情,她也不怎麽喜歡送我,她討厭我。”

她趕緊說:“你千萬別這麽想。她就是這麽個性格,和人熟悉起來比較慢,多接觸就好了。你常和她聊聊天,她會喜歡你的。”

“您知道她現在的領導是誰嗎?”王秉文突然看著她問,“我這麽說吧,當年且惠讀大學的時候,您曉不曉得,都是誰在照料她啊?”

溫熱的夏風天裏,董玉書的臉色一下就冷了。

她面上僵了僵,“讀大學的時候......這我倒是不太清楚,也許就是她那兩個要好的朋友吧,他們一起長大的。”

王秉文說:“看來老師也不知道。我高中就去美國了,不在京裏讀書,不清楚這些。也是最近聽別人說的。”

他昨晚回家以後,就找到一起讀研的哥們兒問了問,對方也有一些家世,偶爾和那幫子弟能見上面。

據他說,鐘且惠曾經很得沈先生的喜歡,在他身邊住了兩年。聽聽這個用詞,多玄妙啊,住了兩年。這麽說,既不會得罪沈宗良,也交了他的差。

就是不曉得,在這兩年當中,他是像個長輩一樣關愛她,還是哄著她做點別的什麽。

董玉書尷尬地笑了笑:“別人是亂說的,且惠很乖,沒有這些烏七八糟的事,她的時間都用在功課上了。不過,剛才你說她的領導,是誰啊?”

“姓沈吧,京裏來的,看著就文質彬彬,老有腔調的。”王秉文幾乎是用咬牙切齒的口氣,才說出這麽一番話,他說:“論理,我爸爸和他同出一門,是他的師兄。我還得叫他叔叔呢。”

再遲鈍的人,聽到這個份上也猜到了。

沈宗良到了江城任職,且惠又和他攪到了一處,還被王秉文親眼看見。

匆匆忙忙的,董玉書也不知道該說什麽,只急於安撫住她心目中的乘龍快婿。她胡亂攏了下頭發,“秉文,你爸媽上次說要一起吃飯,我們約在外面好嗎?”

王秉文點頭:“可以。回頭我把時間地址發給您。”

“好,好的。”董玉書看著他上了車,揮了揮手。

等他走了,董玉書兩只拳頭捏緊了,往斜後方仰起頭。她家小囡真是嘴嚴啊,這麽久了,她居然一點都不曉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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